“团聚的时光是短暂的,对父母的每一次记录,都有意义。”
几天前,陆庆屹回家的视频被剪辑成了一段两分多钟的短片放到网上,结尾就写着这句话。这是在影片《四个春天》之外的一次“回家”。
资料图:陆庆屹。出版方供图
2019年1月,他拍的电影《四个春天》上映,这部记录陆庆屹父母的片子,是他利用每年假期回老家的时间拍摄而成的;同月,一本名为《四个春天》的书也出版了,在记录身边点滴的同时,也为影片做了注脚。
一部电影+一本书,构成了陆庆屹对那“四个春天”里,父母、家乡的记忆。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送给父母的一个礼物”。 而这“礼物”的源头正是陆庆屹的父母。
在他的记忆中,爸爸妈妈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就习惯于用拍照的方式记录一家人的时光。照片,或者说记录这个动作,对这个贵州独山县的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陆庆屹的父母。出版方供图
陆庆屹的父母1963年结婚。从1963年到现在,五十几年过去了,每一年家里都有照片留下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每天就吃稀饭”。“那时候非常非常困难。但就在那种情况下,我爸妈都会攒一点钱,到县城里面请一个叔叔来拍照片。”
“我爸妈1963年结婚,当时连一口锅都没有,结婚欠的债到1995年才还完,当然中间也有生活上的各种变化。到了1995年还完钱,1997年,我姐给我爸爸买了一个录像机,加上磁带一共2万多块钱;同一年,我三舅买了一套房子,100多平米,3万块钱。”
在陆庆屹看来,父母对时光就是那么留恋,就是那么喜欢生活。“所以一个家庭或者一个人,追求什么东西,别人可能没办法理解。但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
《四个春天》插图。出版方供图
人喜欢什么东西,就会追求什么。
从小在这样家庭长大的陆庆屹自然也会对记录这些东西有特别浓厚的兴趣。他也坦承,有时候自己拍摄,真的会有如饥似渴的感觉。
陆庆屹说,他家每到过年都有一个传统——看老照片。
“大年三十看春节联欢晚会之后,或者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一家人会把那些老照片拿过来重温一下。”
“可能你觉得这种事情挺傻的,但是其实你拿到一张照片之后,可能会勾起你不同的回忆。每一年想起的回忆都不一样;同样一张照片,每个人想起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你会发现,共同生活那么久,有些记忆是我没有的,这时就感觉填补了一个空白,真的特别幸福。”
当然一家人也会感慨时间匆忙。“现在去看小时候的照片,你就能看到时间在你身上都干了些什么。真的,一点一点的足迹,你都能看得到。那时,你才知道生命是什么,时间是什么。”
每年的那一晚,一家人就不提睡觉这件事情了,经常看照片到凌晨四点钟。
《四个春天》内页插图。出版方供图
2009年,离家漂泊多年的陆庆屹开始把自己随手拍摄的家乡照片发在网上。“我没想到这么普通的东西会有这么多人留言。”
“就是因为这些留言,让我重新去看待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我再回家的时候,不需要跟生活较劲了,我就很平和地去看它。有很多的意义就在这一片琐碎的东西当中浮现出来。”
但对他来说,照片还单薄了一点。“我想记录时间流逝的痕迹,但照片都是一个个瞬间的定格。”
2013年春节前,陆庆屹买下一部可以拍视频的相机。这以后,每到过节回老家时,他就拿着相机去拍他的父母和家乡。
两年后,陆庆屹看到了一段侯孝贤导演的访谈。“有学生问他,不知道怎么开始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侯孝贤说,想拍就去拍,否则你永远不知道怎么拍。这句话刺激了我,我觉得我也行。”
陆庆屹开始带着这种思维去思考自己的拍摄。“买书学习、上网找各种信息……这种碎片化的东西逐渐构成了我模糊的电影思维。”
电影《四个春天》海报。出版方供图
这一年的4月,他回到北京,开始为剪辑《四个春天》做准备。“我光是浏览素材就花了一个月,然后找朋友来装剪辑软件,但都不能用,因为是盗版的。最后找到卖电脑的小哥才装上。然后又跑到中关村买了两本剪辑软件的使用说明,就开始剪了。”
20个月后,片子完成了,陆庆屹回家去接父母来北京看电影。
他还记得此前拍摄的一个细节——“一次我妈在晾腌菜,我在旁边拍。她回头看我,就像看个傻儿子那样,‘你干吗呀,我吃饭你也拍,走路你也拍,拍那么多干什么?’我说我在拍纪录片。我妈又问,纪录片是什么?我说跟电影一样。我妈说‘呵呵’。”
2017年12月,《四个春天》在北京的一个美术馆做了首次放映。“我妈说,你还真的在拍电影,早知道这样我就穿得好看点了。”
“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就看着他们笑。”
《四个春天》书封。出版方供图
可当父亲起身说到“我在大银幕上看到我自己,我想这也是献给我们的吧,谢谢我的儿子”时,陆庆屹控制不住,瞬间落泪了。
2018年12月,当这部电影即将登陆院线上映时,陆庆屹在一次演讲中又说起这个细节。那段演讲的视频下面有一句介绍——“无数的家庭被时代淹没了,我想做一部真正的电影来献给父母”。